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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巫的言辞——论吉葡乐的童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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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小婴

在童话故事《韩赛尔与葛蕾特》中,女巫为了诱捕饥饿的儿童,用糖果和面包做成房子,屋顶是层层的蛋糕,玻璃窗是透明的糖霜。于是,房屋成了某种激发儿童乐趣的诱因,我想,那时的女巫也是另一重意义上的儿童,因为她了解儿童的心理,知道儿童需要什么,她设置了圈套(或者说她自设圈套),一个可以吃的房屋亦如一首可以的童诗一样充满诱惑力。对儿童来说,当作者变身于女巫而介入到语言中时,童年的处境就会变成黑洞,透出幽微的火光。

女巫与言辞之间似乎存在着不可操控的关联,如同蜜蜂与花。一种潜在的金黄的语言之蜜突然降临,儿童诗人开始以柔软的词语、心跳的节奏、节拍的音乐来构想诗意的蜂巢。她开始以花粉的语言讲述事件的神秘性。显然,女巫,一个永远充满活力的梦想的形象开始在我们幼年的身心中闪现,并赋予童言稚语博大广袤的疆域供孩童驰骋。因此,当我们谈论女巫时,我们梦想着被童话色彩所涂抹,进而回到最初的生命状态中,舔舐语言的糖分。

事实上,在西方的童话故事和传说中,女巫作为邪恶的象征,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幼童的心灵与感官。换言之,女巫也在充盈他们的身体的器皿。可以这么说,女巫的演变史就是儿童的发展史。女巫将遗忘的火种带到言辞中,点燃我们阅读的眼睛,仿佛我们童年经历的一切重新开始复活:

此前,我不是一个女巫。 可是现在我是。

——阿特伍德《被吊到半死的玛丽》

这让我想起罗尔德·达尔在其故事《女巫》中表露的心迹:现在要给大家讲的是真正的女巫,不是童话(也不是童诗)。在此,作者给我们详细叙述了辨别女巫的方法:秃头、有爪子、大鼻孔,蓝口水等等。我们开始沉湎于女巫带给我们的诗意的核心,邪恶的力量吞噬了我们压抑已久的童年心理,我们开始收集女巫的形象和说过的话,像阿特伍德燃烧的猫头鹰式的话。于是,当一个儿童诗人化身为女巫与儿童对话时,美,一定是儿童性的。

当你从语言的上游向下游弋,进入无数个重叠的童年,并多次诞生,伴随着女巫神性的悸动。你会发现,女巫与仙女之间似乎只隔着一面泉水的镜子,而镜子本身就是令人钟情的玩具,这之间存在着令人着迷的转换。女巫是一种形而上的幻觉,她能禁锢孩子的灵魂,也能释放它们,童诗作为灵魂的替代物或术语,会将孩子引入另一种生命的瞬间,一种宁静的童年一度栖居在蓝色的洞穴(特拉克尔诗句)的处境。

就这种处境而论,吉葡乐的诗,呈现出儿童语言最精美的形式之一。诗人将封存在体内的自然属性释放成一种语言,它的原动力驱使着这种自然的状态不断前行,同时,伴随着儿童步履的节拍(音律之光?),将词语安放在恰当的位置以便供儿童获取,其最终的目标是抓到他们。

构建这样的童诗圈套预示着诗人与读者(主要是小读者)之间开始建立起非人的联系,也就是说,诗人开始在童诗中施展魔法,更确切地说,她打开了语言中的潘多拉的盒子,无数个石榴色的词语扇动着翅膀飞出来,孩子们调动身体里的每个器官的力量来迎接它们,并沿着植物的经脉追寻语言的轨迹,然而,最终只看到了果实的灰烬:

石榴树开着火柴厂 哄!着火了 这儿一朵那儿一朵 救都救不灭

石榴树真亮 到处散发着磷味 着吧

救不灭就着吧

越着花儿越多 一棵在身上长满火的树 救也救不灭

不过,很快花儿要熄了 说话的工夫就有熄的了 掉在地上 一层 花瓣灰

只有石榴悄悄做成了灯笼 暗暗的把光芒收留住

——《石榴树》

童诗如同石榴树的幼果,在自我的整体中星辰一样运转,倘若乞灵于女巫的心性,是否能让甜蜜的汁液渗出美的果肉?而顾城在《陌生人》这首诗中也有相似的表达:一盏盏灯,收回了它们的光。从某种意义上,女巫即魔法即诗,不管她邪恶或善良,她都会在孩子心中播下神秘的种籽。当诗人以石榴为引线,点燃你的大脑风暴,一种火的语言书写的童诗就会逐渐显形。在这样的一种心灵状态中,吉葡乐时而温柔,时而毁坏,她所有的行为只是为了扰乱儿童阅读的秩序,重新赋予事物以新生,来强化读者对童年时代的幻想和认知。

我们可以信赖,在童诗的尺度上,女巫的精神是永恒的,那是诗意诞生的神秘源泉之一,它会为我们提供梦想的博大与神秘。尤其是当我们追根溯源时,那起源于巫术的言辞会借助孩童般的身体滋生幻觉,而后归为巨大的宁静,雪莱称之为摇篮中无梦的幼婴的状态。因此,童诗就像是儿童的宗教,博尔赫斯所说的那种小孩们先于基督教(《波塞冬神殿》)的处境,诗人创造出幼年的神祗来庇护心灵,当然还有可怖的女巫,他们创造奇迹,开启魔法,点燃语言之火。而后,召唤古希腊的女巫喀耳刻,和她一起,随心所欲地将读者变成心中的怪物。弗洛伊德从生物学的观点阐明这一切的关联:

宗教应溯源到孩子早年的长期的无助和对帮助的需要,当他在以后生活里的某一日,发现在生活强大的力量面前,他是怎样的弱小和孤独时,就感觉到自己的情形与童年时一样。(《达芬奇的童年回忆》金城出版社P134

渐渐地,我们在童诗中辨认最后的幻象带给我们的激情,并与童诗一起跋涉于未知之境。于是,一个带着尖帽,穿着黑衣,骑着扫帚的女巫在开始在两行诗句之间飞行,语言的强光刺破暗哑,当然,在光的中心,近乎神灵的般的存在,在尘世间,果实如钻:

光来到人世间指认

它同族的尸体和骨骸

它一一指认了湖泊、露水

钻石和果实

最后,它指认了

你的眼睛

——吉葡乐《献诗》

越是走向一首童诗的尽头,越是让我们走向语言的极地之境,阳光万丈,女巫无所遁形——那个野蛮的魔术师,瞬间变成《格列佛游记》中的巫师岛(又名飞岛国)的岛主,召唤鬼魂为自己的仆从,吉葡乐也试图完成这样的使命。事实上,吉葡乐并非总是在童诗中以女巫的形式出现,她无时无刻不在超越自己的形式,有时,她会化身蓝仙子,引领匹诺曹般的读者成为真正的孩子,在诗中实现每个孩子的生命角色。因此,诗人和科洛迪营造的傻瓜国快乐岛并无不同:

我吃了一小块月光

现在,我的心很亮

——吉葡乐《要离开的影子说》

这是语言和音乐之间的相互渗透,言辞,成了其中明亮的光线。在童话中,神秘的女巫伴随着邪恶与搞怪来戏弄儿童。或许可以这么说,此时,女巫=魔法+魂灵+秩序。一个女巫说的话,总有种孩子气,儿童具有火山的特质,女巫具有宇宙的属性。在一个优秀的儿童诗人的世界中,所有的童诗都是最后一首童诗,都是儿童的绝对时刻。

正如我们看到的,儿童与女巫之间存在着两个世界的汇聚点,吉葡乐的童诗语言在不断消除成人的幻影,然而她并未将自己当作儿童,她只是又回到了自己幼年时的某个游乐地带,她的声音是纯净的,她永远处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观看这个世界,以至于她假想一个小孩,从而让玫瑰色的花蜜从刺尖滴落:

挑了一上午 挑刺小孩的银针都给弄弯了 看着无刺的仙人掌 挑刺小孩感觉自己做了错事 仙人掌却张开胳膊说 抱抱

——吉葡乐《挑刺小孩》节选

随着写作的深入,我们不难发现,一首好的童诗仿佛出自精灵之手,诗人们深信那些童诗是有生命的,是真实的生命体,与花虫无异。而时间会暂时平复这一切,尽管在时间面前我们一无所知,亦如在婴儿身边我们只是幻影一样。史蒂文森会把孩子召集到诗园中游戏,这时,一首童诗就是语言的游乐场,是短暂而多彩的节日。女巫,这一可爱又可怕的形象魔法师般操控儿童的幽灵,当她将王子变成青蛙时,而读者的吻会将青蛙还原成王子。吉葡乐要做的就是这项工作,她通过童诗参与周围的世界:

我从来都知道

如果我拿着星星

就是光芒的一部分

如果我拿着翅膀

就是飞翔的一部分

而现在我拿着绿叶

我觉得我是善良的一部分

——《果仁》节选

经常往头上撒点胡椒面。希尔弗斯坦在童诗中说,当你被女巫抓住,天哪,你太辣了!她说,恐怕和我的口味不合。然后将你扔出窗外,你得救了,你逃出了这首童诗的禁锢。这里女巫永远以吃人的形象吓唬儿童,而童诗,女巫的呓语和言辞,也会吞没孩子的心灵又吐出,这时,当你读到一首好的童诗,你会坚信那是缪斯躲进诗人的脑袋里在书写。当然,吉葡乐似乎仅仅在和纯净的语言嬉戏,女巫并非她唯一可以信赖得的身份,儿童也并非她唯一可以依赖的读者,在创作过程中,不快乐的、孤单的、神秘的、死亡的等等诸多阴翳的事情都会以女巫的手法来解决。

这里我想略举一二关于女巫的恐怖的例子,我认为这有助于读者从反面来了解女巫的心理,虽然这与吉葡乐的创作看似毫无关联,但女巫与儿童之间混淆在一起的世界总能让我们铭记此刻。比如,在《西方儿童史》中,曾描述过女巫的种种可怕罪行:

女巫们需要儿童的尸体来制作粉末、春药和药剂。因此她们被指控毒害孕妇腹中的胎儿、从摇篮中抢走儿童、散播疾病、杀害儿童并且破坏他们的坟墓,目的是从无辜的幼儿身上获取魔力,提高自身妖术。(P330

而《古罗马的儿童》一书中也有相似的描述:她们(女巫)将意外早产,或她们用手拽出来的婴儿当作药材或特等原料加入春药里。更有甚者,用婴儿的尸体来做招魂术卜卦。P208

在安徒生《海的女儿》中,那个海女巫调制的药剂,使得小美人鱼失去了舌头和言辞,摆脱了尾巴的束缚,而王子(读者?)的心却很难得到,因为童诗的灵魂似乎终将溶成泡沫!

这让我很快想起吉葡乐的死亡之诗,在她的童诗中坚硬又柔软,一切似乎重回原点,无形的手指涂抹着诞生与死亡的界限。而在女巫的言辞中,儿童可以超越时间,获得永恒的力量——即诗。死亡本身也是,它是生命的最后一首,当然也是无数首,我相信,童诗具有这样的魔力:

邻居家的喵咪死了

身体硬梆梆的

去年种的花儿死了

枝叶硬挺挺的

喵咪生前是柔软的呀

花儿绽开时也是柔软的呀

当死亡盛满躯壳

它们摸上去却无比坚硬

死亡是坚硬的

——吉葡乐《死亡》

花儿把自己开在树上了

鸟儿把歌声挂在喉咙里了

那个年轻的坟

也把小草长在身上了

——吉葡乐《啊,春天来了》

儿童对死亡的概念仅仅停留在某人的短暂别离,这是否意味着躲猫猫?出远门?到天上去变成星辰?化为草木与精灵?天堂与极乐世界?是的,这是女巫思考的问题!我最近脑海中总闪现这句话。

每个儿童诗人都希望在自己的童诗中藏有一个瓦西丽莎(童话《智慧的瓦西丽莎》主人公),与可以进食的玩偶相伴成长,这是儿童喜爱的成长途径之一,儿童与玩偶的生命体共处,获得短暂的精神寄托,美丽的启发来源于我们对儿童生活的认知,当一首童诗获得成功时,我们其实看见的是童心在智力上的胜利,它击退了这个时代不断涌来的童诗的波浪。一个成功的儿童诗人,其独特性会让语言的疆域无限扩大,直至身处一首童诗的中心。

对此,我并非在声明吉葡乐的童诗是成功的,我只是冒着失败的风险在谈论她风格的某种独特性。所以当我阅读她童诗的时候,我心中第一个闪现的永远都是女巫的形象,或许,女巫这一形象,更能激发我阐述的情绪。而在我的理解中,女巫与儿童并非完全对立的关系,相反,他们是共生的。女巫热爱儿童的灵魂,源于纯洁、单纯和幻想。不同于童话中的女巫,在真实的写作过程中,即使当吉葡乐忽然变身某个邪恶女巫时,她也会给孩子们准备一双《绿野仙踪》里那个银制的红鞋子来保护他们,因为诗人的邪恶取决于童诗的需要,而她会像母亲一样保护她的小读者的心不受语言的伤害:

看见一个玻璃人

反复打开胸口位置的小门

把碎了的心取出来

再安上一颗好的

它还有几颗

备用的

——吉葡乐《玻璃人》

我在确定写吉葡乐后不久试图与她谈论童诗的样子,她说好的童诗启发灵感,安慰心灵。虽然我们从未谋面,事实上,如果我开始谈论她,我们已经开始面对面进行交流了,这背后存在着石榴包裹下的谜团。

我不想假装我能阐释清楚吉葡乐的童诗在当下的意义,问题出自女巫并不能代替我完整地说出诗人的儿童心理。也许可以这么说,女巫作为论述童诗的一种媒介存在着失效的风险,毕竟女巫现在只囚禁在童话中,我们只能在文字里想象她的样子。事实上,吉葡乐并非总化身于女巫与孩子们对话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女巫即儿童,是从我们内心深处衍生出来的形象。

当然,随着时间的推进,女巫的角色也在发生微妙的变化,她们不在只是衣着神秘,令人战栗的怪物,也可以成为可爱的精灵,请看贾尼罗大里在童谣里这样写道:我听说,亲爱的巫婆|你会把羊毛袜装得慢慢的|所有的孩子,只要他们乖乖的|就能从你那儿得到丰厚的礼物。(《三首童谣》其一),这也是吉葡乐在童诗中赋予我们的印象。之所以从女巫的视角来谈论吉葡乐,是因为她发出的声音总是笼罩着神秘的魔法的气息,甚至连死亡也是幼果般的纯净。在她的语言秩序中,童诗仅仅是一个发端处,一个女巫说的孩子气的话,我们更愿意倾听,因为女巫也是另一个我们,是的,我们自身。

德国儿童文学作家奥德弗·普鲁士勒在《小女巫》中描绘过一个一百二十七岁的小女巫(对永恒的女巫而言她还是幼年)。这个小女巫因为想做一个好女巫而被同类当成异类,遭受排挤和伤害,而她继续朝着其他女巫心灵相反的方向前行,她获得其他女巫没有的人生——做自己的主人。吉葡乐也是儿童诗人中的异类,她统治着自己一小片国土,她知道如何让孩子的心变成水晶:

火车梦见自己羽化了

变成了飞机

火车蠕动蠕动蠕动在铁轨上

飞机在天空拉了一根银线

火车喊——

妈妈

——《后现代仿生学》

优秀的儿童诗人总能找到令读者欢欣的方法,尤其是孩子。不同的是,吉葡乐的童诗更能取悦于成人的心灵,她的童诗经过净化达到了顾城的纯度,当然,吉葡乐的童诗无形中渗透着顾城的音律,纯净的心灵总是相似的,即崇尚自然在性灵中的作用。而童诗是最好的时间之瓮,它使我们重新成为孩子,周作人说童话是原人之文学。童诗亦复如是。如婴儿尚未学会语言之前总闪烁着某种神性之光。要想重获童年,没有比童诗更美好的捷径。

不管怎样,女巫就存在于我们童年的身心中,它位于成人与儿童的裂隙处,是我们成长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,将言辞视为女巫通灵的渠道意味着儿童的心理延伸至更悠远的秘境。没有童年,语言将无所归依,童年时人与女巫能轻易实现对话。美国作家谢尔登·卡什丹在《女巫一定得死》一书中明言:在无数的童话故事中,女巫都代表所有孩子努力抗拒的某种天性。P18)他说:女巫能够让人陷入死亡一般的昏迷状态,也能轻易让人复活,能施展魔法,能调制毒药,能随意改变别人的生命。P32)这种神秘真理一样令人难以抗拒。童诗,作为语言的幼年,注定让我们从葳蕤生辉的想象中辨析生命最初的色彩,那时火的言辞,在女巫的身心中阒静无声:

火住在木头里

曾经是那么无声无息

——《方桌与斧子》

何况,吉葡乐深谙超验的神秘主义带给语言的震颤,成年人天真的为孩子写作童诗,取悦于儿童,这就需要我们自身就是另一个孩子,在别处的孩子。童诗,是语言的颗粒物,是显语的艺术,没有过多隐藏的部分,在语言的芬芳中,酝酿金黄的花蜜,而其短暂的阅读效应,对儿童或者成人读者而言,都是割裂与逃离的,吉葡乐试图在童诗中收拢这样的谜团,进而扩大自己的音域。

任何时刻,孩子都会陷入对女巫故事的迷恋中,那些跳舞的句子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孩子的世界,就像托尔金的《魔戒》和J·K罗琳的《哈利·波特》系列那样的魔力。因此,故事本身就是一个隐藏的通道,正如衣橱背后的秘密(《狮子、女巫与魔衣橱》),虚拟的路线总能将孩子引入其中,诗人吉葡乐就在那里,她试图用用童诗的魔咒来操控这一切,当然还有土耳其软糖的诱引,她如此自然地成了白女巫,羊人、马人、海狸、独角兽都有了说话的能力,吉葡乐的童诗任务就是让孩子恢复纳尼亚的秩序,最终在她营造的语境中让孩子得到属于自己的王冠。

女巫都擅长隐藏自己的身份,让自己无时无刻不深处幼年之中,进而获得与孩子获得对话的可能,她们也从不轻易表露心迹,孩子只是她们童诗摇篮中的果实而已,芳香一样流逝,无所遁形:秋天的夜空是一个篮子|盛满发亮的水果。(吉葡乐《星》)

因此,当诗人消隐于其作品的背后和读者躲猫猫时,童诗便开始了它的游戏,在我们早已失去的世界中,直至我们重建心灵的积木:

我想把自己藏起来

我落入了泥土

一只在我身边游动的蚯蚓知道我存在着

但它没有泄密

一只经过我身边的蝼蛄知道我存在着

但它没有吃掉我

——《藏起来》

汉斯·雅尼什在童诗集《今天我想慢吞吞》中也有过类似的表达:今天我想独自待着|想把自己隐藏在|最后面的角落|只想独自待着|没有嬉笑,没有喧哗,没有问题|不说话——不必说|今天我想独自待着|就这样|这样会美好。躲藏意味着在四周建起城堡,驱逐这个世界所带来的挤压,吉葡乐在浆果一样的梦中与蚯蚓为伍,蝼蛄嬉戏。此刻,她就是那个永恒的孩子,在粘稠的时间里将自己定格在某个特定的瞬间,或许用米沃什的话更能表达我的想法:诗人是成人世界里的孩子。他深谙自己的幼稚,所以必须假装融入成人的活动与习俗。(《路边狗:幼稚》)吉葡乐的童诗不是单纯为儿童创作的,优越的儿童诗人,其童诗必然会超越普遍意义上的年龄的界限,他们不为谁而创作,换句话说,他们假想的读者其实就是他们自身,那个自然中不停生长的敏感的孩子。

因此,当吉葡乐和女巫合二为一时,她势必会在自己的言辞中消逝,从而躲避语言的秩序带来的束缚。这种躲藏不是让语言将自己吞噬,而是暗哑的一种仪式,即,诗人封闭在言辞之内。因而,在女巫与诗人的双重角色中,女巫的消逝无法避免,一如当儿童读一首童诗或一个故事时很快就会忘记作者的存在一样。

看看你做了什么!她(西方女巫)尖叫着,我一分钟后就会溶化掉。(《绿野仙踪》)

我很抱歉,真的。多萝茜(读者)说。眼看着女巫(诗人)像棕色的糖一样慢慢溶化成液体的、无形之物(言辞),如同吉葡乐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童诗之中,没有了踪迹。

2019-06-14深夜 完稿于合肥

2019-06-17深夜第一次修改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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